花 4300 万送女儿进斯坦福，每年花 80 亿卖药的步长制药，步还长吗？
据《商业》杂志报道，1992 年冬天，刚刚获得国务院特殊津贴的赵步长接到通知，要求参加在新加坡举行的「中医与针灸走向世界国际学术研讨会」。
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大会组织者为了使这项国际领先的研究成果更有说服力，特意安排了一次现场表演。论文宣读完毕之后，一位 60 岁的新加坡女士，被人抬到了演讲台上。一时间，镁光灯四起，摄像机随之将镜头对准了病人。
上场的是赵步长的衣钵传人，年仅 25 岁的大儿子赵涛。
给病人戴上了特制的药帽，赵涛取出了六七根闪闪发亮的银针，轻轻地往病人腿上、手上扎去，然后慢慢地按摩药帽。
满场屏住了呼吸。
1 分钟过去了；2 分钟过去了；20 分钟后，瘫痪了 6 年的病人竟然试探着站了起来！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大厅里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第二天，新加坡的电台、电视台、报刊纷纷报道了「中国神针」，《联合晚报》宣称：「药气针治疗 20 分钟，瘫痪 6 年，药帽一戴，老妇就能走」。赵氏父子成了新加坡家喻户晓的「中国神医」。
这个步长制药的「发家故事」，在后来的流传版本中，刊登的媒体从《联合晚报》被有意无意地改写为新加坡权威媒体《联合早报》，而步长制药正是借此，在国内一举成名。
步长上市
图源：山东卫视
1 万美元，收买国药监局局长
2001 年 12 月 1 日，修订后的《药品管理法》实施，为规范市场，统一标准，保证用药安全，取消了药品的地方标准。国家药监局药品注册司向时任局长的郑筱萸请示，拟将统一药品的包装、标签、说明书与开展统一换发药品批准文号的专项工作结合起来进行。
从此，新药审批权被收归国药监，成为后来鼎鼎大名的「地标升国标」事件。
而步长药业也牵涉其中。
据最高人民法院郑筱萸受贿、玩忽职守案刑事裁定书显示，郑筱萸接受请托，为咸阳步长制药有限公司申报其生产的「脑心通胶囊」从地方标准升为国家标准获得批准提供帮助。为此，郑筱萸于 2002 年下半年，收受该公司负责人赵步长给予的美元 1 万元，折合人民币 8.277 万元。
据《财经》记者获得的权威部门通报，郑筱萸一个重要渎职之举，就是在「地标换国标」中，「擅自批准启用全国统一换发药品批准文号工作，在药品注册司临时成立一个工作组，在三个月内换发 14.79 万次文号，导致审核人员无法核对源文件，完全放弃监管职责」。由于对新药审批的宽松，大批厂家对「普药（常规药品）」稍作改动便申报「新药」，享受企业自主定价。
2006 年，国内连续爆发的两起严重药品安全事件：「齐二药亮菌甲素注射液」和「欣弗克林霉素注射液」都是在这种情况下所申报的「新药」。2004 年，国家药监局共受理了 10009 种「新药」申请，而同期美国药监局仅受理了 148 种。
滥批的「新药」大大打击了药物创新的进程。2005 年，药监局批准了药品注册申请事项 11086 件，其中 80％ 是仿制药。2003 至 2005 年通过审批的化学药自主知识产权品牌仅有 212 个，其中真正的化学实体仅 17 个，加上中药 22 个，仅占「新药」的 0.39%。
2006 年 12 月 26 日，药监局局长卸任一年半后的郑筱萸被中纪委「双规」，牵出「药监局腐败窝案」。2007 年 5 月 29 日上午，北京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以受贿罪判处郑筱萸死刑。
1 年卖出 1.1 亿盒脑心通
每盒回扣 3.47 元？
2019 年 5 月，步长制药又一次出现在大众的视野之中。
据《洛杉矶时报》、《每日邮报》等多家美国媒体报道，步长制药创始人赵涛斥资 650 万美元（约 4300 万人民币）将女儿赵雨思（Yusi Zhao）送进了斯坦福大学。
其中 50 万美元用于贿选斯坦福大学帆船队教练，将赵雨思当成帆船选手，并给学生创造了伪造的航海运动概况。
也就是在这一年，步长制药的明星产品——脑心通销售量达到了一年1.1 亿盒（两种规格）。有人戏称，送赵雨思进斯坦福的 4300 万，就是中国老百姓的「一盒一盒买出来的脑心通」。
乌龙的是，这笔钱最终大多落到了中介威廉 · 辛格（William Singer）的手中。随后，赵雨思的母亲发布声明称，她女儿也是诈骗事件的受害者。
2019 年 5 月 3 日，赵涛（赵雨思父亲）在步长制药官方网站发布声明表示「资金来源与步长制药无关，对步长制药财务状况不构成任何影响。」
图片来源：步长制药官网截图
但无论真相如何，赵雨思最终从斯坦福退学，步长制药与它的明星产品脑心通也这件事被推向了舆论的风口浪尖。
根据裁判文书网公开的资料显示，这款药品、或者说是背后的步长制药，一直以来都与回扣脱不开关系。
据《陈遥刚受贿一审刑事判决书》显示，在贵州省湄潭县，2016 年底，陕西步长制药公司业务员唐某为及时了解其推销到县中医院的药品用药量和库存量信息，唐某请陈遥刚帮忙每月提供药品用药量及库存量信息，并承诺按信息需求量给予好处费，2017 年 3 月至 2018 年 9 月，陈遥刚每月将统计的信息通过 QQ 邮箱传送给了唐某，唐某共给予陈遥刚好处费 313,300.00 元。
据《王海生非国家工作人员受贿一审刑事判决书》显示，在河南省商水县，2016 年以来，被告人王海生在任商水县人民医院主治医师期间，利用开处方的职务便利，非法收受陕西步长制药有限公司销售业务员苏某（另案处理）药品回扣款人民币 125000 元。
2016~2019 年间被告人王海生开具步长脑心通胶囊 35962 盒，平均每盒的回扣为 3.47 元。
销售费用一年 80 亿
回看步长制药 2019 年的年报可以发现，这家企业的产品毛利率达到了 80%，脑心通所划归的心脑血管领域营业收入最高，达到了 16.27 亿。
图片来源：步长 2019 年年报截图
据步长制药年报，该公司 2018 年全年销售费用为 80.35 亿，研发费用为 4.8 亿，2019 全年销售费用为 80.8 亿，研发费用为 5.53 亿，2020 年上半年年报，步长制药上半年的销售费用为 36.83 亿，与之相对的是 1.73 亿的研发费用。
无论从横向还是纵向来对比，这笔销售费用对于步长来说都是一笔庞大的开支。
根据步长 2019 年年年报，在同行业公司中，步长的销售费用占营业收入比例达到 56.68%，远高过报告中的恒瑞医药（36.61%）、天力士（14.55%）、复星医药（34.45%）、康缘医药（49.83%）。
而将这笔费用细分来看，其中划分也十分耐人寻味，市场、学术推广费及咨询费占比高达 94.66%。
而被步长列入年报的同行业企业——复星制药的 2019 年年报中，销售费用中，被列入市场费用的总额比例为 76.58%。
2019 年，上交所曾向步长发《关于对山东步长制药股份有限公司2018年年度报告的事后审核问询函》进行 13 连问，其中正切中了步长的销售费用问题。
该函提出：「年报显示，公司本期销售费用 80.36 亿元，占营业收入比例为 59%，高于行业平均水平。其中，市场、学术推广费及咨询费 74.86 亿元，较上年数有所增长，占比超 90%，其他费用 9246 万元。」
同时，上交所还特别提醒步长「补充披露市场、学术推广费及咨询费和其他费用的主要核算内容及对应金额、主要支付对象及是否为关联方；结合各类学术推广活动的场次、费用、参会人数等具体信息，分析销售费用支出的合理性；说明公司进行市场、学术推广等营销活动及相关费用支出的申请、审批流程及负责人，相关内控制度是否健全并有效执行，公司确保大额销售费用支出的真实性、合规性的措施，并自查是否存在相关费用支出违规的问题或风险。」
据经济日报报道，步长制药在回复函中提到，较高的销售费用是医药行业的共性，主要在于医学及药企的特性。医学科学需要医生终身不断学习新的知识和技能，而药物作为疾病诊断、预防和治疗的手段之一，制药企业需要持续、不断支持医务工作者终身学习（继续医学教育）——包括各种类型学术会，这是国际和国内制药企业通行的做法。
步长制药表示，2018 年度销售费用总额为 80.36 亿元，较上年度 82.87 亿元的销售费用，同比下降 3.03%，在医疗行业上市企业中的排名下降为第 3 名。在销售费用率方面，步长制药 2018 年度销售费用率为 58.81%，相较 2017 年度下降了 1.16%，行业排名下降为第 15 名。2019 年一季度，步长制药表示销售费用总额为 17.07 亿元，在医疗行业上市企业中的排名下降，位列第 5 名。
步长的未来，步还长吗？
事实上，步长近年来愈发关注的一个词是「大健康」。
2019 年 8 月，赵步长宣布进军大健康领域：「步长制药已经全产品覆盖东盟市场，有多个品种取得了印尼、马来西亚、越南、泰国、菲律宾和新加坡等国的卫生部药监局批文，并已经合法销售……在此次大会上，赵教授也宣布步长制药正在进军妇科大健康领域，『保乳房、保子宫、保卵巢』让广大女性同胞做美丽女人。」
步长同时迈出的另一步，是塑造自己的社会形象。
从四处领奖证明自己的专业实力，到高调布局强调社会责任感，再到不断加码的扬帆出海的野心，步长已经对自己的未来做了极为清晰的规划。
图片来源：步长网站截图
而令人感到有些意外的是，步长集团近年来在医药行业之外的投资。据《法人》报道，步长集团核心人物赵步长、赵涛及旗下公司投资收购了吉林延边宝石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股权、土地和在建工程等，谋划跨界投资地产行业。
宝石公司原负责人刘志辉表示，因赵步长方违约未全额支付宝石公司的对价款项，他已经将对方起诉到延边中级人民法院。目前，法院作出一审判决，判令赵步长方支付剩余股权补偿款和交易工程款共 1 亿元，并承担违约金、律师费、诉讼费等相关费用。
无论如何，从 1993 年打江山的「一把银针」到如今市值超 200 亿的庞然大物，这样的步长，或许已经无法停住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