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带雨林中的野性呼唤——读边八哥长篇新著《神象的儿女们》

作者朱建峰

长篇小说《神象的儿女们》朱建峰供图

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州作家边八哥在潜心创作与出版散文诗歌集的同时，于2020年3月也出版了关于热带雨林中救援、保护野象的长篇小说《神象的儿女们》。诗性的语言促成了他的小说独特而干净的审美特征。边八哥的随笔散文集《晴耕雨读》（团结出版社）是雨林中弥漫竹楼的香缅桂，是寨子里渗出洁白乳液的松软、香甜的菠萝蜜，是折射着将“她”的身影拓在田野上的月光，始终如一地酝酿着作者“爱或不爱”的雨读。如果说《慢下来，到傣乡生活》、《莽莽雨林，柔柔傣乡》（线装书局）这两本诗文集，精细地把边地西双版纳雨林之美、傣乡民俗文化展现在众人面前，那么的《神象的儿女们》，则是深入到雨林中去，把自己完全当成了傣民族中的一员，决然担起了热带雨林中守护野象、传播傣民族民俗文化的精神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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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折射到热带雨林中的生态文学

我国生态文学研究的开拓者王诺先生给生态文学下定义：生态文学是以生态整体主义为思想基础，以生态系统整体利益为最高价值的考察和表现自然与人之关系和探寻生态危机之社会根源的文学。简而言之就是，生态文学是一种反映生态环境与人类社会发展的关系的文学。从西双版纳走出来的作家，身上永远保留着热带雨林“吻过”的痕迹，与之相对的是昭通、楚雄等地的作家身上显现出一方水土的烙印。例如“动物小说大王”沈石溪的作品中，无论是写西双版纳地区的动物还是别处的，总有他在西双版纳期间接触过的动物影子，这些影子其实就是作品的“魂”，有魂在，作品总是栩栩如生，哪怕写人与野猪之间互相当跳板的故事还是一头普通母牛的舔犊之情，没理由读者不信。因此，小说开篇以植物附生绞杀、独树成林等对神奇的雨林景观来打定基调，徜徉在雨林环境中的亚洲野象来营造故事氛围，从而带来神奇的和神秘的第一阅读印象。在这一大自然怀抱中，雨林便是除人类以外所有动植物赖以生存的自然环境，而野象则是这一环境中所有动植物中比较稀有、生存环境严重受到威胁同时也是濒危的一个物种（整个中国也不过两三百头而已），这两个点与人类在作者的统一安排和推动下，必然产生生态文学。

小说开头以“引子”的形式重点介绍了野象这一种群的习性、身体机能及构造，从作者“丝毫不输人类”这样的语言中便能看出对野象的肯定、赞誉及喜爱。常言道“记忆是痛苦的根源”，而象这一种族恰恰记忆力惊人，同样是比人有过之而无不及，此时作者笔下第一个有名有姓的人物——野象西广出场，它原本是一头领头公象，无奈人类中几个贪婪的走私犯更胜一筹，通过下海洛因毒而将西广控制。为了洁白的象牙，也许有更多的野象被不法分子所控制，不难想象它们的痛苦比被绑架控制的人类只多不少。

北京来的央视记者林莽也是小说的主人公之一，为了营救已染上毒瘾将越过中缅边界的西广，差点死在不法分子的枪下。替林莽挡枪子而牺牲的老所长柯诚成了烈士，一半因为自责一半因为热爱，也是因为工作需要和机缘巧合，去而复返的林莽长时间定居在西双版纳。他以自己的一技之长和一腔热血守护雨林，配合因在基层摸爬滚打多年而足智多谋的刀明所长到烧了山林的民众家里去，说服他们补种树苗。不辞辛劳拍野生动物纪录片，撰写报告，做一切有益于维护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难事。林莽为了能入乡随俗，努力学习傣家人的文化，放弃了回大城市做体面工作的机会，最后甚至因放弃跟随相恋多年的女友到国外去，最终分手。林莽并非西双版纳人，却对这片热土情有独钟，几乎以偏执的态度拥抱这片美丽的雨林。林莽实际上是这部生态文学作品的推动者和缔造者，他为人与自然和谐相处而做出巨大牺牲的故事始终贯穿全书，上苍不负有心人，最终他也收获了一份来自水一样的傣家姑娘的爱情。

边八哥签售新著《神象的儿女们》朱建峰供图

二、神奇雨林深处浓郁的傣民族民俗风情

作者特意把北京记者林莽的日常生活安排在一个叫曼掌（傣语意为大象生活的地方）的寨子，通过一双“外面”的眼睛来观察傣民族的民俗文化、民俗风情。西双版纳地处云南省最南端，属北回归线以南的热带湿润区，世居的众多少数民族中傣族是主体民族。小说重点描写了傣族民间文化及文化传播的主要载体贝叶经，并详细地介绍了取贝叶、制匣、刻写、装帧等制作贝叶经的全部过程。傣文贝叶经除了记载佛教经典之外还记载傣族的天文历法、社会历史、法律法规、民情民俗、医理医药、生产生活、伦理道德、文学艺术等诸多方面的文字，是傣族传统文化的集大成者和百科全书。

令人馋垂涎欲滴的傣家美食也是小说的一大特色，比如，描写制作绿凉粉时作者写道：“只需要三四片叶子就够了。首先把叶子洗干净，放入水中浸泡，之后用纱布把叶子包起来揉搓，并时不时蘸水扭一下，把叶子汁过滤出来。这样反反复复进行，直到叶子汁滴干为止。被揉搓过滤出来的叶子汁，有些黏黏糊糊的。备好叶子汁，下一道工序就是兑水、拌佐料了。兑水很讲究……”本书中，这样细致入微的描写，简直可以当教科书了。这样描写傣家美食的内容笔墨还真不少。说到傣族民俗风情，从作者对少数民族语言的把握中可窥测出其扎实的基本功和文化积淀，比如：哨哆哩是漂亮姑娘，冒哆哩是帅气伙子，波涛是大爷，咪涛是大娘，哎奔是害羞……作为一个汉族作家，能如此精通傣族语言实属难得罕见。

小说主人公之一林莽，这个名字恐怕与“莽莽雨林”相关，与之对应的肯定就是“柔柔傣乡”了，合起来正好是作者一部诗歌集的名字。作者数十年的笔耕，都用来书写西双版纳这片热土。小说在很多章节开篇时都花浓墨描写了曼掌寨，描写傣楼，描写老寨首的瓦片木楼，向读者展示了一幅雨林诗意栖居图。实际上，作者居住过傣寨，那要追溯到他当知青的时候。关于当时知青在傣寨里发生的许多趣事，小说中也描写到了。正是那些珍贵的生活经历，我想作者才有能力驾驭这样一部题材稀有、描写难度大巨大的作品。

边八哥签售新著《神象的儿女们》朱建峰供图

三、丰富的语言艺术和布局谋篇的架构能力

这部作品中，极强的故事性和鲜活的语言艺术是两大亮点。首先，从故事架构方面来说，主人公林莽第一次走入西双版纳雨林也许只是一次偶然，但只有“留下”这位北京来的央视法制栏目资深记者，让他以“外来”的视觉走进西双版纳，走进傣家寨子，才能体现出这部书的价值和实现作者意图。在“留下”的故事描述中，作者可以说是经过精心“谋划”的，这件事发生在一对情侣间，作者清楚林莽以“台里派我到西双版纳一个月，跟踪采访澜沧江湄公河次区域合作项目，野生亚洲象和生存环境保护的课题”这样的理由再次离开北京长时间长时间驻西双版纳，是很难说服女友的，于是，在第一次去西双版纳时就埋下了伏笔。这个伏笔，是以即将退休的老所长柯诚以命相救换来的，“我欠西双版纳一辈子的恩情”出于林莽之口，也是他“更应该去”的理由。

主人公生活在雨林深处的傣家寨子里，所见所闻让林莽喜欢上了西双版纳，特别是傣家姑娘依波罕的出现，更是令他深深爱上了北纬21度的这片唯一的绿洲。实际上，林莽代表的是“外面”的所有人，走进西双版纳雨林深处的傣家寨子，正如著名歌曲《让我听懂你的语言》中的歌词“西双版纳总有忘归的感觉”一样，西双确实具有让人流连忘返的魅神性魔力。傣家姑娘具有少数民族纯朴、善良的特性，总能令人耳目一新的感觉，主人公之一的依波罕正是这样的女孩。小说最终的结局，似乎也是注定的，一边是大城市中渴望出国的新潮女友，另一边是只想着留在西双版纳这片神奇雨林的林莽，他们的方向是不一样的，注定不可能走到一起。于是就有了林莽跟傣家姑娘依波罕结合的可能，当然结局也是如此。作者以这样清晰的行文脉络，以及布局谋篇的架构能力，近乎完美地完成了这部集故事性、民俗性、知识性、趣味性、生态保护和情感纠葛等为一体的边地长篇小说。

作者在很多章节都不遗余力地描写了曼掌寨的美丽风光，其中一处写道：“散步在曼掌寨的清晨，看得见山，看得见水，看得见浓郁风情。绿韵滴翠，树木葱茏，竹影婆娑，阡陌成形，弯弯曲曲，流水出音，一幢干栏式傣楼掩映在一片绿色之间。”实际上，作者这样优美的文字不时会跃然纸上，让人对西双版纳的美丽风光不由得产生无限遐想。作者深厚的文字功底，我想首先应该，取决要归咎于其本身就是诗人；，其次，就要归功于西双版纳旖旎的自然风光了。小说里的曼掌寨，是个傣族村寨，边疆少数民族风俗浓重，民风淳朴，因此对其语言方面的把握难度较大。然而，对于作者来讲，却能做到驾轻就熟，这点不但不是短板更是其所长，但凡描写到少数民族之间的对话语言，往往生动鲜活往往叫人拍案叫绝。比如，有一段描写傣寨大叔的对话：“回家吸（吃）饭。北京小伙纸（子），克（去）我家吸（吃）饭，克不克（去不去）？”“现在都是机摡摡（械）化，不用牛哼（耕）田地啰！”这样的当地土俗语并不少，特别作为一个在西双版纳生活久了的我来说，看着这样的文字，就有如大叔就站在跟前亲自说给与我听的一样。小说中，也引用了不少作者自己的诗作和民间故事，比如《行走的贝叶》以及章哈歌谣，还有作者的原创歌词《雨林淋雨》等，读来令人耳目一新，深陷其营造的美好环境中不能自拔。

四、结语

总的来说，《神象的儿女们》是一部着重描写生态的小说，它讲述人与象的冲突、和谐，讲述人们守卫雨林的故事，并系统展示了傣族文化、民风民俗。从社会学的角度看，艺术作品的价值是多重的，但在一方水土上从事创作的人当以其敏锐的目光和独特的心灵感悟去捕捉其独一无二的故事，展示给世人，一定能引起共鸣或者反思。作为西双版纳作家协会副主席，边八哥是版纳作家的代表，亦是一直生活在版纳这片热土之上，无论是生活经验还是对边地少数民族文化的认知，都是非常丰富的。无论他的小说还是众多诗歌集、散文集，都是建构在西双版纳大地上的艺术精品。

作家边八哥

边八哥原名王正聪，人称八哥而长于边地，因此得名。边八哥老师为人谦卑，待人真诚，作起文章来文思泉涌。由于机缘巧合见过边八哥老师数次，每次都愿意听他讲故事。真是其人如文，众所周知西双版纳是旅游胜地，平日里游客无数，然而边八哥老师也常常圈粉无数，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很少不热闹。私下问他是如何做到把身边的人都吸引过去听他讲那些闻所未闻的趣事，是自带磁场还是别的原因，他笑而不答。确实，就如他的小说里面所描写的一样，美丽的西双版纳吸引人，他的人格魅力同样令人折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