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旱之下，台湾芯片厂与农民“抢水”
▋综合编译 袁 野
庄正灯那片不大不小的水稻田，距离中国台湾省计算机芯片产业的神经中枢台湾积体电路制造公司（以下简称“台积电”）只有几步之遥。该产业供应了全球大部分iPhone和其他小电子产品的芯片。今年，庄正灯为他的高科技邻居付出了惨重代价。
据美国《纽约时报》报道，台湾岛正在被干旱困扰，当局想方设法将水留给工厂，为此不惜叫停数万亩农田的灌溉。
3月16日，中国台湾嘉义市屏东县，航拍显示，当地河床大部分已干涸。图片来源 视觉中国
《纽约时报》称，当局承诺补偿农民的损失，但55岁的庄正灯担心，收成下降会导致客户寻找其他供应商。这意味着，未来许多年，他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当局就是用钱把农民的嘴堵上。”他望着干涸的褐色农田说。
当局称，这是半个多世纪以来台湾最严重的一次干旱。同时，它也暴露了该岛半导体产业面临的巨大挑战。《纽约时报》称，芯片制造商的生产过程需要大量的水，用以清洁工厂和晶片。
台积电表示，到目前为止，干旱尚未影响其生产。但由于降雨变得越来越难以预测，当局必须努力确保用水供应。
据台媒报道，为了“求雨”，几个月来，台湾当局派出飞机人工降雨，在台积电总公司所在地新竹建造海水淡化厂。台湾《中国时报》报道称，自4月6日起，台中、苗栗等旱情严重的地区开始实施“供五停二”（即供水五天、停水二天）。“用水量大的美发、洗车业如临大敌，不少居民大呼‘要抢水了’，部分卖场与商店桶装水的销售量增加，连水桶都在抢。”该报写道。
其中，力度最大的措施是停止灌溉，这影响了台湾灌溉土地面积的五分之一。台湾联合新闻网报道称，这很可能是“有史以来因缺水停灌规模最大的一次”。
“比如台积电那些造半导体的，他们（对旱灾）没什么感觉。”63岁的田守喜对《纽约时报》说。他是一名新竹市农民，靠种植水稻为生。“我们农夫就想安分守己种稻种田。”
水利部门负责人王艺峰为当局的政策辩护称，干旱意味着，即使有灌溉条件，收成也会不好。他对《纽约时报》表示，如果将稀缺的水转移给农场，而不是工厂和家庭，将会“两败俱伤”。
当被问及农民的缺水问题时，台积电发言人高孟华表示，高效用水“对每个行业和公司来说都非常重要”，并指出台积电参与了提高灌溉效率的项目。
《纽约时报》称，作为世界上降雨量最多的发达地区之一，台湾缺水是个近乎悲剧的悖论。这里的居民用水大部分仰赖每年夏季的台风，但去年雨季没有台风登陆。
台湾联合新闻网报道称，今年3月下旬，台湾岛西部许多水库的蓄水量已低至10%上下。台湾《天下》杂志报道称，位于南投县的日月潭水位急降，截至4月9日，蓄水率仅为35.9%。潭底大片土地干涸，地面龟裂。有台湾网友调侃称，以往的“泳渡日月潭”活动，今年可以改成“日月潭路跑”。
《纽约时报》称，台湾上一次大规模“停灌节水”是在2015年，再之前是2004年。
台积电称，2019年，该公司在新竹的厂房每天要消耗6.3万吨水，占当地宝山水库和宝山第二水库蓄水量的10%以上。当年，这座工厂在生产过程中循环利用了86%以上的用水，依靠增加循环利用和采取其他措施，比前一年多节约了360万吨水。然而，与该企业2019年全部工厂消耗的6300万吨水相比，循环用水的比例仍然很小。
庄正灯在新竹农场的生意伙伴郭玉翎对《纽约时报》说，指责农民耗水、对经济贡献甚微，令人寒心。“能不能合理算准农业的需水、工业的用水，不要老是污名化农业？”她说。
“不要一缺水，就想停止农业灌溉！”政治工作者黄仲纶在台湾“关键评论”网站上写道，“农业并不是和工业、民生抢水用，农业灌溉八成来自河川水与地面水，只有一成是取自水库的水。”
台湾成功大学水利工程学系教授王筱雯对《纽约时报》表示，台湾水危机背后“最大的问题”是当局定下的水价太低，相当于鼓励浪费。
台湾中央社报道称，上个月有消息称，当局将考虑对1800家耗水量大的工厂征收额外费用。
台湾水利工程学教授李鸿源批评称，官僚主义的泥淖使新建废水回收厂和现代化的管道网络变得困难。
中国香港《大公报》报道称，台湾缺水固然有“天灾”因素，但对于此类经济民生议题，岛内舆论指“人祸”更重要。中国国民党高层人士在推特上“公开喊话”道，民进党当局提出的“前瞻基础建设”计划，编列了2500多亿元新台币用于水环境建设，号称打造不缺水、喝好水、不淹水及亲近水的优质水环境。然而，预算已经执行了一半，台湾今天仍面临缺水的窘境。
3月17日，中国台湾嘉义市屏东县，曾文水库水位出现明显降低。当地正在经历56年来最严重的干旱。图片来源 视觉中国
《大公报》称，与台湾岛水情拉响警报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水资源更为紧张的金门虽然也面临同样的旱情，但受益于2018年8月建成的两岸供水工程，金门民众的生活用水得到了充分保障。
“缺水已是日渐加剧的趋势，于缺水严峻的这一年，‘经济部’却还同时于南部增推设置五个工业区，并声称供水无虞，会不会太自相矛盾？”台湾联合新闻网称，“仍然靠运气惯性采行最乐观估算，随意开发农地，抽掉地下水，而没有积极的长远调适对策，未来将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台湾西南部既是农业中心，也是新兴的工业中心。台积电最先进的芯片工厂就位于南方城市台南。如今，位于台南附近的曾文水库的某些地方已经缩减成一条泥流。在被称为情人公园的景观沿线，可以看到水库底部已经变得仿若巨大的月球表面。当局的数据显示，这里的水量仅为蓄水总量的约11.6%。
在台南附近的农业城镇，许多种植户对《纽约时报》表示，他们在考虑自己的未来。
“肥料也涨价，农药也涨价。”74岁的水稻种植户谢财山说，“当农民是最不好的呀。”
来源：中国青年报客户端